扑克悬疑小说独家连载:《诈唬》(11-12章)

2020-04-08 13:58:43

《诈唬》是两届普利策奖获得者简·斯坦顿·希区柯克出于对扑克的热爱,以向扑克致敬为名而作的悬疑小说。她还曾创作过《眼睛的把戏》、《女巫棒》、《社交圈犯罪》等著作,是《纽约时报》评选出的最畅销书作家、剧作家和编剧。

 

导读

 

穆德·沃纳出身上流社会,家道中落流落地下私局谋生,2014年10月10日,她只身前往纽约四季酒店,当众枪杀亿万富翁桒·桑德兰后成功逃逸。

 

杀人只是穆德这场“复仇记”的翻前诈唬,这位没落千金是否能扳倒仇人讨回正义?

 

精彩尽在纽约时报年度畅销书—《诈唬》

 

 

 

 

 

11章

♣ ♣ ♣

 

伯特·斯卡拉此时正坐他办公室表面是钢化玻璃制成的办公桌后,手里心不在焉地转着一支笔,他凝视着窗外,天气灰蒙蒙的,公园大道看起来就像一座烟雾缭绕的海市蜃楼,这种天气很适合他目前的心境,他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艳阳高照,因为第一,他还没等到那个他急切盼望的电话;第二,穆德·沃纳逃掉了。没想到这个疯婆娘居然成功躲过了警方的拘捕。

在斯卡拉眼里,穆德就是那种幸运儿:娇纵跋扈、有家里的钱保护着、从小就生活在象牙塔里、从未真正地自力更生过。斯卡拉确信,如果不是遇到了一个有钱继父,相貌平平不谙人事的穆德很可能会一辈子都窝在一个书店里工作,但这个书店永远不会是她的。可从最近发生的事来看,斯卡拉知道自己绝对看错了这个女人。

他现在还记得几年前穆德在她继父葬礼上的模样,她站在台上发言,语气悲伤且几乎微不可闻,看上去又瘦又苍白,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谁都没想到她能挺过去。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和今天这个像一个老练的军人一样走到他们的桌前朝他开枪的中年妇女是同一个人吗?这个失败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她成了一个杀人犯?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响了,斯卡拉的秘书说有位陈警探到访,想要和他聊聊关于枪击案的事。斯卡拉想起了四季酒店的那位陈警探,当他开玩笑说了一个叙利亚的笑话时,这位警探并没有笑,他现在来了刚好可以趁机拉拢一下他,能交到一位警局的朋友总是好的,毕竟这年头很多人都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碰了法律的壁。

斯卡拉坐直身子清了清喉咙,立马进入角色,为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自己琢磨出了一个技巧,他会假装自己是在一部电影里,然后想象一个他可以模仿的角色,今天他要扮演的是格里高利·派克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的角色:阿提克斯·芬奇,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旧时代的英雄,即便是在面对不公和暴力时,他都还可以表现出冷静和勇敢,芬奇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慈悲的力量。秘书带陈警探进来时,斯卡拉还在想着电影里的画面。

圆脸的陈警探似乎比斯卡拉印象中的他更老更胖一些,但他脸上那种缺乏幽默感的态度还在,看着真让人讨厌,这种是斯卡拉想用笑话取悦也取悦不了的人,他有些看不透这位陈警探。

“你好,陈警探,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斯卡拉边说边跟警探握手:“您请坐!”

办公桌对面有两张皮革钢制转椅,陈警探挑了其中一张坐下,斯拉卡身体前倾,一脸的关切:“我最好的朋友情况怎么样了?有任何关于桒的消息吗?”

“我这边没收到什么消息。”

“愿老天保佑,保佑他可以挺过去。”斯卡拉很做作地低头祷告了一下。

“是这样的,斯卡拉先生——”

“您叫我伯特就好。”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聊聊穆德·沃纳的。”

斯卡拉放松地靠回椅背,“我猜也是,她还没被抓到吧?”

“还没。”

“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抓到她的。”

“我相信我们会的。”

“可怜的穆德...”斯卡拉叹了口气。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挺同情她?”

坦白说...我确实挺同情她,是真的同情她。”

陈警探皱起眉头:“这就有意思了,很多人都认为她的目标其实是你。”

“噢!她的目标肯定是我!但我还是很同情她,她这几年经历了不少事。”

阿提克斯是不会说别人坏话的,就算那个人伤害了他,他也不会说一句别人的不好,斯卡拉正在扮演这位英雄,所以他也不会说她的坏话。

说实话...陈警探,穆德脑子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哦?此话怎讲?”

“她弟弟艾伦最近去世了,这世上她再没有一个亲人,真是挺惨的,当一个人失去了可依靠的亲人,他/她是会做出傻事的,如果你有一个家,你真的太幸福了。”

斯卡拉猜陈警探应该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本想借着这话头恭维对方两句,没想到警探没有回应。

“跟我说说你和沃纳女士之间的过往吧?”

斯卡拉突然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的样子:“哎呀呀!该从何说起呢?这么说吧,我认识穆德和她的家人已经20多年,我是她继父西德尼·沃纳的会计师,他是个很好的人,很会经商,我们是很亲近的朋友,后来西德尼委任我做了他遗产的遗嘱执行人,按照他的意愿,我一直照看着他的遗孀露易丝和她的孩子穆德和艾伦。”

“穆德是长姐?”

“是的,但她不是西德尼的孩子,露易丝曾结过一次婚,穆德的生父已经离世,西德尼与露易丝结婚后认养了穆德,她母亲露易丝是很看不起穆德生父的,也是因为这样,露易丝从未真正信任过穆德,她时常跟我说,看到穆德就像看到了她前夫。”

“所以说沃纳太太是信任你的?”

“绝对信任!警探,有些事我想向你解释一下,露易丝·沃纳其实是一个非常美丽且有魅力的女人,但同时又很任性,她不听我的劝告做了很多坏投资,所以到她死的时候,她其实已经不剩什么钱。自家的钱没有了,穆德没有可怪的人,于是她怪到了我头上。

斯卡拉在警探面前说每句话都字斟句酌时,他想起了露易丝,曾经的戏剧女王,认为自己为家庭放弃了前途无量的演艺事业,后来一直很后悔当初的选择,他想起她总是没完没了地给他打电话,这让他不胜其烦,电话里她除了抱怨还是抱怨,抱怨孩子、佣人、失败的事业、装修师傅、医生、身上的疼痛、心里的郁闷、还有世界上发生的那些跟她不相干的暴力事件,年轻时曾是个大美人的她认为,对一个人而言,衰老才是终极恐怖袭击。

“你最后一次见穆德·沃纳是什么时候?”陈警探问道。

“不包括四季酒店那次是吧?”斯拉卡试图开个小玩笑缓解气氛,不过陈警探依旧面无表情,他真是看不懂这位警探。

“应该是几个月前,”斯卡拉继续说:“如果需要具体日期,我可以查查日程表,那次她是和弟弟一起来的,我其实已经有好一阵没见过她,她的状态看起来很糟。”

“他们来访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钱,她弟弟艾伦欠了高利贷很多钱,他其实已经有点废了,是个瘾君子,穆德带他来是想让我帮他解决债务问题。”

“你帮了吗?”

“当然帮了,现在回头想想,自己也是够傻的。”

“所以说你给钱他们姐弟俩了?”

“给了。”

“多少?”

“不记得了,几千块吧,不是很大一笔钱。”

“给的现金?”

“对,我在办公室里备了不少现金,外地来的一些名人客户懒得去银行兑换支票时就会来我这,我猜你对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是有了解的吧?”说完后斯卡拉轻轻地笑了下。

“好的,我相信你说的话,”陈警探语气平平说道:“不过考虑到你和沃纳女士的关系,我挺惊讶你居然会愿意给她钱。”

坦白说...当时我和桒正在为公司筹措一笔大买卖,我不希望穆德再四处说我的坏话,她四处中伤我已经好些年了,虽然没人相信她的话,但警探你应该也懂,有时候有些坏心肠的人就会伺机利用这些话去散布谣言破坏我们的名声,所以我想如果我帮了她,她应该就会收敛了吧,可没想到她到头来却把枪口对准了我!真是好人难做啊,您说是吧?”

“这么说你相信她是冲着你来的?”

“她当然是冲着我来的,这是毫无疑问的,毕竟她没理由恨桒啊!”

“可她却瞄不准,所以?”

“很明显她的确瞄不准...”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出面爆料斯拉卡将桑德兰拉过自己身前挡子弹的事,不过陈警探的问题已经有些触及那一点了,所以斯卡拉装作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警探先生,我问您一个问题吧,你能想象得到穆德这样一个中年妇女,家教好、家境优渥且受过良好教育,居然做出那种疯狂的事来?”

“老实说,就我的经验而言,不管是谁,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他想,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觉得她可能会藏身在哪?”

相信我,如果我能猜到她藏身的地方,我肯定会告诉你。老实说...我担心她可能还会回来找我,毕竟她的目的还没达到,不是吗?”斯拉卡说完就笑了,但看到陈警探没有听出这话的笑点,他突然就停下不笑了。

斯卡拉那套拉拢人心的做法在陈警探面前似乎不奏效,当他手机震动时,斯卡拉暗自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按了接听键。

“你稍等...”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抱歉,陈警探,这个电话很重要,不过如果你还有问题要问——”

“你忙你的,斯卡拉先生!”陈警探说完就站起身。

“感谢您的到来,陈警探,有需要我配合的请随时通知我,您别客气,叫我伯特就行。”

斯卡拉看着陈警探走出大厅后,他才关上门转向电话里的人,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温柔充满爱意的声音说:“丹雅,亲爱的,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还在医院里,碰到珍了!老天!伯特!她知道我的事了

 

 

12章

♣ ♣ ♣

 

从斯卡拉办公室出来,陈警探紧接着就去了桑德兰家位于上东区73街的双层别墅,一名女佣领着他走过通向二楼客厅的大理石楼梯:“你稍等一下,桑德兰夫人一会就来。”

女佣走后,陈警探踱步打量起这间宽敞的客厅,房间里布满毛绒流苏装饰的家具,家具上覆盖着柔软的丝绸和天鹅绒,墙上点缀着美丽的画作,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悬挂在壁炉上方那幅Rothko创作的《橘与黄》,一眼望去宛如看到了日落的壮丽,当他想要走到露台看看修剪整齐的后花园时,镀金圆桌下方的一根破损电线引起了他的注意,电线的破旧与这座富丽堂皇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它就是一种暗藏的危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把整个地方烧毁,这使他联想到了巨额财富下掩藏的秘密,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行事,因为这些秘密就像水银一样,稍微动一动它们就会四处散开,让你无迹可寻。

“陈警探?”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转身看到一位很有魅力的金发女人款款向他走来,55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一件艳蓝色连衣裙,脖子带一串鹌鹑蛋大小的珍珠项链,手上一条很漂亮的手镯,身后站着一位比她年长的男人,相貌出众,一头浓密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细条纹西装,西装里的马甲白衬衫熨得平平整整,脖子系着一根红蓝相间的领带,眼神锐利,表情严肃,一看就像常春藤盟校毕业的。

“你好,我是珍·桑德兰。”女人热情打招呼,伸出手来与陈警探相握,腕上的漂亮镯子叮当作响:“这是我的律师,斯夸尔·赫夫。”

赫夫与陈警探握手时,依旧是板着脸的表情,他觉得很有意思,两人的会面珍·桑德兰居然叫来了律师陪同。

珍礼貌地询问陈警探是否要喝点什么,他客气地说不用,客套完后她请警探坐下,陈警探一屁股坐进毛绒沙发里,咖啡玻璃桌上摆放着一座精心雕琢的青铜雄鹿头,陈警探坐下后发现他跟鹿头几乎是平视的。珍和赫夫坐在对面配套的法式藤椅上,椅上配着一个黄色丝质软垫,两人看陈警探的眼神像防贼一样。

“桑德兰夫人,作为警察,让您丈夫遇到这样的事,我们深感抱歉。”陈警探先开口。

“您客气了!”

“你们的家很漂亮。”

“谢谢,我们都很爱这个家。”

赫夫不耐烦插嘴:“警探先生,你来是给我们带来什么最新消息的吗?”

“不好意思,还没什么最新消息。”陈警探回答。

“我会继续祈祷!”珍说完后轻轻笑了。

她的笑让陈警探禁不住怀疑,她祈祷究竟是为了让丈夫康复,还是祈祷他尽早撒手人寰。好似感应到警探的想法,珍急切补充道:“他现在脱离危险了,对不对?”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赫夫发难:“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抓到穆德·沃纳那个疯子?!”

陈警探没有理他:“桑德兰夫人,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您和您丈夫私下认识穆德·沃纳吗?”

“是认识的,穆德以前跟我们是同一个社交圈的,我和她关系一向很好,过去经常订她店里的书,偶尔还会一起共进午餐,我很喜欢她这个人。”

“您清楚她为什么要杀您先生吗?”

珍挥手反对:“她的目标不是我先生!很明显她的目标是伯特·斯卡拉,她跟斯卡拉的关系很不好。”

“这点我清楚,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警探先生,她恨伯特已经恨了很多年,这一点她毫不避讳,她四处说他坏话,好像有几次还伏击过伯特,这些你应该都听过了吧!”

“你上一次见沃纳女士是什么时候?”

“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得有些年头了,桒和伯特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自然就跟她保持距离了,不过我其实挺替她感到难过的。”

“你觉得她说的那些关于斯卡拉先生的话是真的吗?”

“我不清楚,怎么说呢,她母亲是一位很富有的女士,但我听说她死的时候几乎身无分文,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伯特的错,伯特总说沃纳太太是个挥金如土的人,所以,天晓得呢?”珍说完后耸耸肩。

“斯卡拉先生跟您丈夫走得很近?”陈警探问。

珍点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桒认识伯特很多年了,两人在第一段婚姻时就已经认识,离婚几乎也是同时离的,他们之间有种联系,伯特还是桒的会计,几年前,两人共同创办了一间公司。”

“是SSBS投资公司吗?

“对,就是它。”

“他们决定一起做生意时,你是怎么想的?”

“这事他其实没怎么跟我商量。”

“为什么?”

珍讪讪地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警探先生,你应该看出我不是很喜欢伯特这个人。”

“为什么呢?”

“不懂说...总之我不像其他人那样欣赏伯特,加上他和我丈夫之间有的那段过往,我并不在那段历史里,可作为一个妻子,我终究还是希望自己才是丈夫最亲密的那个人,您说是吧?”

“您和您先生关系亲近吗?”

“当然。”她柔柔地说。

陈警探在考虑该用什么方式去提问下一个问题会更好时,房间里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桑德兰太太,您上一次见您丈夫是什么时候?”

珍瞥了眼赫夫:“在医院。”

“昨天吗?”陈警探强调。

“是的。”珍简单回复。

赫夫突然插嘴:“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桑德兰太太现在的时间全被家事和工作占完了。”

警探深深看了珍一眼:“为什么您今天不去看看您丈夫?”

“警探先生!”赫夫口气不善说道:“您的时间用来追踪穆德·沃纳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浪费在桑德兰太太的行踪上?”

“律师先生,我目前正在调查一桩罪案,每一个细节在我眼里都是有价值的,包括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陪着您客户丈夫的那位年轻女人。桑德兰太太,您不会刚好知道她是谁吧?”

珍看向赫夫征询意见,他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她清了清嗓子说:“她自己跟我说过她是谁。”

“那她跟你说她是谁?”陈警探问,不过他的口气听起来就像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我想我不能回答您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可能会对我丈夫不利。”珍苦笑着说。

“桑德兰太太,还好您丈夫的主治医师没有您这么讳莫如深,您跟我说实话,您之前知道自己丈夫有另一个妻子吗?”

此时电话铃响了,替珍解了这个围!

珍忽地从椅子上站起:“失陪一下。”

她走到房间角落那张镀金黑漆路易十六书桌前,警探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珍拿起电话说:“我就是。”

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颤抖着,手里的听筒被她攥得紧紧的,说了句“谢谢你”后她随即挂上电话。

珍紧紧闭上双眼,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后转过身面对陈警探和赫夫,语气平静地宣布:“他死了。”